眠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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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自造的金牛犊,无人对真神感兴趣,切记。

【弘杨】遇见一条结冰的河

整理旧文,原发于2019.1.11



一、12月5日这天


  高杨喜欢冬天,喜欢下雪,喜欢初冬的维也纳漫天遍地的白色。他穿着黑色的羽绒服走在清晨道路旁,偶尔向零星几个扫雪的人点头致意。


  但是多瑙河不常结冰——而多年难遇的那一次还让他给赶上了。但那也是很久之前了,远得像上辈子的事情。


  圣马科斯公墓里飘来远处的钟声,在冷空气和雪光中格外寥落。但很快,这里就会涌入比往常更多的游人。


  高杨走到草地中央的时候,恍惚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何时,甚至忘记了自己为何要来。满目的白对撞他身上的黑,松林中簌簌坠下的雪和一只惊飞的鸟掠过他的头顶是人间最后的动态画面。


  忘了说,他也喜欢简单和空旷对比出的渺小,以及自己一个人。


  走到莫扎特的墓前,管理员还未来得及打扫,雕塑的脚下已经放有了一支玫瑰,薄薄一层霜结在花瓣和齿状的叶缘。恐怕是天没亮就放上的,冻了很久,是一拿起花枝就会散落一地的模样。


  有靴子落在地上闷闷的声音。节奏感还挺好,他想。


  脚步声在他不远处停了下来,他抬头望过去,没带眼镜的眼睛只看得见一个轮廓。高杨心狠狠一跳,又勒令自己平静下来。


  又认错了吧,怎么可能呢。他自嘲地想到。


  高杨蹲下伸手擦了擦沾有雪珠的生卒年碑刻,放空心神盯了一会儿。然后决定回去。


  “高杨。”


  高杨还没站稳身子的时候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


  那人又喊了一声:“高杨。”声线颤抖,明晃晃的哭腔。


  高杨脑子一片空白,半天想出来的第一件事竟然是:“你不要在这儿哭啊,脸会冻裂的。”


  他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二、关于黄子弘凡的下半辈子


 去往波士顿以前,黄子弘凡从未见过一整条结冰的河。


  黄河凌情太遥远,而成都的冬天没有极寒,温度难以满足下雪的条件,更别说让河水结冰。府南河四季长绿,天府之国的富饶从汩汩流过的水脉中孕育。


  我是成都人。黄子弘凡在见面不久之后这样告诉高杨。他抬眼看高杨细碎的睫毛,脸躲在影子里悄悄地发烫。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教他愿意用一切努力换这个人脸上的几分动容。


  他游刃有余地在师长哥哥们面前装疯卖乖,全身心却拴在一个撑着座椅弯腰笑着的人身上。黄子弘凡心里默默唾弃自己,却又很没出息地转头关注着高杨的表情。


  四手联弹的过程就是这样令人懊恼的。高杨频繁投过来的眼神,偶尔吸鼻子的声音,高杨生着病过高的体温,黄子弘凡的心只能分出很小的一半给面前这架钢琴,而剩下的,被身边这个人的呼吸细密地、枝缠藤绕地全部占据。


  黄子弘凡在美国的第一个冬天,他骑车去到查尔斯河岸,心里对踏上冰面充满抗拒。艺术人总有自己的浪漫情怀,教授偶然提起,愿与共度一生的人要一起躺在夜晚的河面上,黄子弘凡酸得牙疼。


  但在那个录制结束的晚上,同队友别后心中不平仍在叫嚣,他转身想到室外冷静一下,人群中有人捏捏他的手肘。黄子弘凡转头看见高杨给他打了一个手势。


  他跟着高杨走出门口,有些警惕和犹疑。道理他都懂,台本,每个人的初衷,导演,营销需求……但高杨没有讲那些他不想听的。实际上高杨什么都没有讲,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和高杨无声的笑。


  白色的雾气从两个人的嘴边冒出来,黄子弘凡到这一刻才发现,高杨笑起来嘴角勾起的时候左右各有一个小窝轻陷,他的不宁心绪被慢慢抚平。


  街灯和喷泉彩光辉映,两个人走在沉沉的夜色里,黄子弘凡那刚生过气、尚有些不大清醒的脑子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他现在问高杨,想不想跟他躺在冰上看星星,高杨会不会觉得他有病?  




三、舒适区里的一见钟情


  多瑙河几乎没有冰封期,为数不多的一次在上一个冬天正巧让他赶上了。高杨说这句话的时候,转头撞进黄子弘凡淌着灯光的眼睛里。


  录制暂停后他们可以拥有片刻的喘息时间,也有了些许的交谈空间。


  黄子弘凡有一部电影说要推荐给他,那里面有查尔斯河最美丽的样子。


  “你相信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


  男孩子支棱着的头发还带着不久前打闹奔跑带起来的风,他的身后有声音在追赶喊叫。黄子弘凡冲到他背后,高杨伸手一捞,把他困在了身前,冲上来的小年轻们抓紧时机一通报复。


  高杨看着黄子弘凡挣扎着还要向他投来幽怨的眼神,笑得直打跌。


  忙过一天的夜间直播里,黄子弘凡仍精力旺盛地“抢占”他的镜头。高杨歪在沙发上,看着手机里身边这个人的脸。


  不需要思考话题,不需要担心冷场,只需要保持着半张脸出镜,想接话时接话,想玩笑时玩笑。和平常同黄子弘凡待在一起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高杨的舒适区里原来不止可以容纳他自己一个人。


  最后,看那部电影的时候只有他们两个人。主角也是两个人,蓝发的姑娘和刚认识的男人,裹得厚厚的一起躺在查尔斯河冰封的水面上数星星,高杨才缓慢地眨眨眼睛,反应过来,这是一部爱情电影。


  黄子弘凡做过这样的事吗?高杨想,也这样问了。身旁的人对他撇撇嘴,带一点点不屑的否定。高杨突然就想扯一下黄子弘凡鼓起来的脸颊,当然,他也这样做了。


  这两个主角到底算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呢?看完电影黄子弘凡问高杨。


  其实查尔斯河冬天皲裂的冰层未必见得多美多迷人,美丽的到底是什么,高杨不是不懂得。


  都有的吧,他是这样回答黄子弘凡的。


  “我都相信。”





四、黄子弘凡最后悔的第一百件事


  那天早上,黄子弘凡扑上去抱住高杨之后,高杨始终没有说话。既没有问他前一天晚上去了哪里,也没有安慰着让他不要再哭了。


  高杨只是在肩颈分离的时候,用手指揩掉他的泪,沉默地注视着他,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黄子弘凡只能分辨笑着的、说话的甚至恼怒生气的高杨在想些什么。一个看不出情绪的高杨,他不知道如何应对。


  然后高杨的脸凑了过来。


  黄子弘凡那一瞬间心跳加速,他以为那些疯狂又热烈的想法终于也可以在对方的身上窥见一点点端倪,哪怕是这临别的最后一刻,只要可以得到承认。


  结果高杨只是把自己的脸颊贴上他的,安慰地蹭了一下。从肩上圈的臂到后脑轻抚的手,一切亲近而不越界,完美的好友范畴。


  高杨啊高杨。


  黄子弘凡眼睛胀痛,到了车上只死死瞪着高杨不说话。高杨那些对他起着神奇作用的读心术却全都失效了,只是递给他一瓶水,温和地笑道:“别哭啦,在车上睡一觉吧。”


  在机场的最后一个拥抱后,黄子弘凡看着高杨的背影慢慢远去,打了寒颤,心底的冷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会停下来吗,他会回头吗?


  远处高杨脚步减缓,黄子弘凡的心也跟着停跳了,但高杨没有回头——他只是在找指示标牌。


  悬在头顶的那盆水终于倾倒下来,浇了黄子弘凡一个透心凉


  清醒一点。


  他最后看了一眼高杨的背影,头也不回地小跑着往自己的登机口去了。




五、鳟鱼先生


  鳟鱼栖息于流速较缓、水温较低的水域,没有明显的生长下限水温,只要水不变成冰,即能摄食生长。


  高杨觉得自己就是那条鳟鱼,只是他游过了湍急而温暖的水域,回到熟悉的冰冷平静,居然有些许不适应。


  他的人生似乎从22岁的这个下半年被一块巨石截断、分流,此前与之后,泾渭分明。他在应下这个邀请前从未想过,一段经历,或者说,一个人,能给他的生活和心情带来如此影响。


  唯有事后最刻骨,而在那百来天之前的,一切有关于他生活过的记忆,竟都已模糊得如同前尘般遥远。


  那时候他说什么来着?


  是了,他的余光放在对面的人身上:“要和我互补的”。


  在他们一起去看的《神奇动物》里,印象最深的不是反转的剧情和奇妙的动物,而是马戏团里那个把孩子包进泡泡里吹上天的魔法。


  那些天,高杨许多次觉得当下应该是一场梦,在摄影机器和镜头编织下,在这个人给他带来的一股暖流中,气泡一样地把他整个人都裹了进去,失重感始终包围着他。


  而当他切切实实地踏上维也纳的土地,他才终于有了降落,或者说坠落的实感。


  午睡后睁开眼睛的那几分钟里是高杨最不清醒的时间,他无数次想起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溢着笑的,或者凝着失望和质问。


  他也曾经无数次地怀疑,那个人,那些热烈的眷恋,究竟是真的存在过,还是他为自己臆想出来的一份“互补”。


  所以他在哥哥们牵头的重聚上再见到黄子弘凡时,恍惚得像走进另一个梦境。


  “你的研究生快念完了吧。”是客套而礼貌的开头。


  “差不多还有一年,你也快要毕业了吧。”高杨牵起嘴角带出一个没有眼纹的笑。


  黄子弘凡没有回答,只是失神地看着他,最后终于走近伸手一把抱住他,下巴重重砸到他肩膀上。


  高杨圈起手臂轻轻地回揽,笑意终于到了泛起水光的眼底,原来也不止他一个人会想念。




六、踏上一条结冰的河


  黄子弘凡拎着背包,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踏上查尔斯河厚厚的冰层。


  最后一年辗转于东北部到西海岸的各大录音棚,再次回到波士顿的这天晚上,黄子弘凡又一次在梦里看到那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身影。


  他们一起寻找一块坚实的冰面,然后躺下来望着夜空。最后他留在原地,而这个身影再次远去。


  他想问一问高杨为什么不回头,还会不会回头。或者问一问,敢不敢相信过了这么久,他还没有忘,他还是耿耿于怀。


  那不是他们原以为的puppy love。可上一次聚会见面,黄子弘凡仍旧没把这些日益深重的情愫诉诸于口。


  能得到关于高杨的最新消息,是他发在微博的毕业证书。那张照片下面全是粉丝喊着求毕业照的评论,黄子弘凡差点用自己的账号给他们挨个儿点赞。


  他已许久许久不曾见过高杨,以致梦里的身影都如此模糊不堪,揉碎在边缘锋利的灰暗色块里。


  黄子弘凡一度自以为拥有背负一切的勇气和孤注一掷的能力。他站在裂开的巨大冰谷前等待那一脚踏空。他想着,只要高杨的一句话,哪怕给一句肯定,即便万劫不复他也愿和高杨同去。


  后来,他知道了自燃般的一往无前里包含了太多过于尖锐的逼迫,稚嫩的热情像那个晚上喷泉池里漂的薄冰般孱弱。原来他两手空空,原来他只能退一步,再退一步,目送高杨奔赴他一无所知的远大前程。


  但现在,兜兜转转他又回到了原点。站在河中央低头看着脚下的冰面,心中默默猜测它的厚度。他还是心怀胆颤,可他第一次抛下了恐惧和疑虑,放弃脚下清晰的路,为一个不甚明朗的未来踏上了冰层。


  那么这一次,高杨,你愿不愿意牵黄子弘凡伸出的手。




七、维也纳、冰河和春天


  维也纳的小公寓里,两个人一个坐在床上,一个靠在椅背,静静看着窗外的雪,谁也不敢抢先开口。


  一次,两次,第三次高杨瞄到黄子弘凡把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打破了沉默:“你吃早饭了吗?”


  有点糟糕,高杨回味,但很有必要。


  “对,我……我还没有。”


  黄子弘凡从不需要吃早饭,太阳照到正空才有睁眼迹象的人,清醒之后需要慎重考虑的只有去哪里解决晚饭。


  这个对话莫名地好笑,高杨搓了搓恢复知觉的脸,假装没有看到对面的人落到他身上炽热的眼神:“我去给你热点牛奶,那边抽屉里有麦片,你可以拿一下。”


  他前脚进了小厨房,后脚人就跟了进来。


  “高杨。”


  “你找到麦片了吗?”


  “高杨。”


  高杨无奈地放下热好的牛奶,转身掐住黄子弘凡的鼻子:“到底为什么来维也纳。”


  黄子弘凡湿润的眼睛睁大,愣愣地看着这个反差有点大的人。


  看他连张嘴呼吸都忘了,高杨松开手,长长出了一口气,端着两杯牛奶走出去。






  黄子弘凡急急忙忙跟在后面:“我来找你的啊。”高杨背对着他,看不见高杨的表情他满满的不知所措,“我朋友在维也纳开了个工作室,我准备就到他那里去了。”


  “你不是要回国的吗?”


  “高杨,我都说我是来……”


  “可是我都准备要回国了。”高杨转身,脸上亮亮的两道水痕惊住了黄子弘凡,他从没见过高杨这样毫不避讳地在人前流泪。


  他想去抱一抱高杨,或者帮高杨擦掉眼泪,被避开了。


  高杨吸了吸鼻子:“我已经投了简历了,我以为你……”有点说不下去了。


  黄子弘凡明白过来,就更慌了:“别哭了别哭了,那你在哪里我就去哪里,你留在维也纳我就在维也纳,你要回国我们就一起回国好不好?”


  然后憋不住又冒出一句,“你都不知道德语有多难学,累死我了。”


  高杨脸上还挂着泪,又被逗笑了:“黄子弘凡,你快闭嘴吧。”


  黄子弘凡看着高杨生动的模样松了一口气。






  高杨却觉得自己又哭又笑,仿佛已经精神失常。


  他想,其实他也没有那么喜欢维也纳的大雪,也不是真的要和平静深邃的多瑙河共度一生。但他不准备告诉黄子弘凡这些。


  他游回了这条冰河,让河水在凝固的表面下毫无痕迹地流走岁月,终于有一天,他等到了一个人来吻化了冰面。


  维也纳的初雪里,鳟鱼遇见了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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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河对我来说实在太重要了,一直想着整理成一篇

但又想完全保留大家的评论,就干脆删了之前的tag再发一遍

很快会有一个不那么完满的属于夏天的故事来和冰河作伴

希望他们和我都仍然四季如常,心情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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